记得,去年隆冬的时候,她曾与内务府总管提过此事,那人还当着她的面吩咐了,会将长亭宫的用度提至与各宫相同。
可如今看来,分明不曾。
她话音方落,那小宦官也叹气道:“去年深冬的时候,内务府突然一反常态,送过一阵子炭火。只是快开春的时候便停了。即便是春寒料峭,也未曾见内务府里的人再来过。因而早在春日里,殿内便已没有炭火了。”
而如今,已是深秋了。
棠音秀眉微蹙,方想说些什么,却听远处一声沉闷的殿门敞开的声音想起,她下意识地回过眼去,便见一身玄色衣衫的少年独自从殿外进来。
见等到了想等的人,棠音便也自檀香手里接过了食盒,往他跟前快步走去:“李,李容徽——”
她原本是想唤一声七皇子的,但不知为何,开口却唤了他的名字,一时倒也未曾察觉,只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将食盒递了过去,轻声开口:“上回假山前之事,谢谢你出手帮我。”
李容徽冷冷扫了她一眼,也不曾抬手,只漠然与她擦肩而过。
朔风卷起他的袍服一角,带起些微的鲜血腥气。
棠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轻轻一呛,下意识地别过头去咳嗽了几声,慌得檀香忙走上前来,小声劝她:“小姐,我们谢也谢过了。他不领情便罢了。这殿内冷得慌,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可别染了风寒。”
棠音止住了咳嗽,转过脸来看向李容徽,迟疑了一阵,还是走上前去,在一架翻倒的旧屏风前半蹲下身来,抬手打开了手中的食盒,将带来的点心一碟一碟整齐放在屏风面上。左右看了看没找到银针,便只好自己一样捡了一块吃了。
“这些糕点里没毒,若是不信,你拿银针银筷子来,也是一样的。”
她说罢,见李容徽仍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那也轻轻站起身来,带着檀香往殿门外走去,缓缓上了等在殿门外的车辇。
随着银鞭一响,马车顺着宫道碌碌而去。
长亭宫内复又归于寂静,唯有朔风一阵阵地自长窗中涌入,渐渐带走了点心上残存的热气。
自那日之后,秋节渐深,直至过了立冬,棠音与李容徽都再不曾见过。
倒是服侍在长亭宫里的小宦官盛安时常能在殿外看见放着的炭火与冬衣,却不见人影。
直至日头久了,才于殿门前撞见了一次刚搁下一件狐裘想走的棠音与檀香,忙紧步追出去,连连与她道谢:“这些时日多亏了贵人,不然入冬后,殿内缺衣少炭的,也不知要怎样艰难。”
棠音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笑着轻摇了摇头,放轻了声音开口:“若是你家殿下问起了,推说是内务府里送来的便是。”
她话音方落,方一抬眼,却见李容徽不知何时已自内殿中行出,正独自立在破败的殿门下。
日光自高而窄的宫墙上倾斜而下,落在长亭宫那块老旧的牌匾上,又于他面上投下深浓而微晃的影,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棠音微微一惊,指尖轻轻一颤,险些将手里拿着的双陆棋盘给砸在了地上。
刚下意识地握紧了些,却听李容徽冷冷开口:“以你的身份,不该多管闲事。”
毕竟看她年岁尚幼,大抵也是初进宫不久,初为妃嫔,还不知这宫中人心诡谲。
大抵是个得宠的,不然以这般轻信旁人,又多管闲事的性子,应当早已无声无息地死在宫廷之中。
棠音听他这般开口,先是微微一愣,继而轻抿了抿唇,轻声答道:“你上回救了我。知恩图报,不算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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